['9430204', '窄门', '西幻AU\nFuta', ['R-18', '明日方舟', 'Futanari', '塔露拉', '卡谢娜', '塔黑蛇', '中出'], '骑兵极光马卡龙', 3]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第1章 窄门 1   十二岁时塔露拉得到第一柄正式的佩剑,剑身流光溢彩,剑柄镶有一颗赤红的晶石。考虑到主人的年纪,剑的尺寸不长,却沉甸甸的,塔露拉接过的那一刻,两手被压得往下一沉。刀刃不甚锋利,归根到底只是把孩童的陪练,美观性远大于杀伤性。但塔露拉对它记忆犹新,因为在那之前,她只用过粗糙的制式假剑,甚至划不破衣服。   从今往后的每两年,她都会得到一把新的剑,剑身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变动——更长,更宽,更重,更锐不可当。到了二十岁,稚气未脱的陪练已蜕变为削铁如泥的兵器。   这是那个女人许诺她的。每隔两年,卡谢娜会请来能工巧匠,为她量身定制新剑,以及各种新的服装。公爵府每年收到巨量贡赋,府中的领主自然不能寒酸。卡谢娜的作风谈不上奢靡浪费,但她的确极不吝啬在表面功夫上花钱。她自己就是个例子。无论是去拜访微不足道的小男爵,还是去兵荒马乱的边境视察,她永远穿得无比精致,发丝和羽毛都要一尘不染。这种过了头的完美让她不像个活人,更似一尊精雕细琢的蜡像。   “公爵又长高了。”裁缝们一边忙前忙后地测量尺寸,一边点头哈腰地夸赞,“瞧这腿长、这臂展……不愧是雅特利亚斯家族的骄傲。要不了两年,您就会是这片封地上最迷人的青年了。”   塔露拉无动于衷地立着,听从指示抬起手臂、转身、扭头。她知道那些恭维不是说给她听的。比起向一只十六岁的幼龙献殷勤,当然是旁边的骏鹰妇女更值得百般讨好。能长年和贵族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他们的视线比手中的卷尺还准,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这个房间里的掌权者——赞许宠物艳丽的皮毛能让主人高兴。谁都喜欢自己的所有物成为他人眼里的香饽饽,那更能说明占有者英明的审美和无可置疑的分配权。   雅特利亚斯公爵夫人寒凉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她受用地点点头,满意地来回走了几步,看塔露拉试穿那件样板衣。金灿灿的肩章与绶带将少年的肩膀衬得气宇轩昂;靴子样式冷峻,踩在地上踏出阴沉的回音。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指示剪裁的。塔露拉的意见并不重要,塔露拉只需要去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极北之地以频繁的战争与随之而来的常胜闻名,这里有着唯一一个被允许身着军装并佩剑出席王的宴会的家族。塔露拉的衣柜里日渐挂满了奢华挺括的军装,纯黑、墨蓝……色调无一例外的灰暗冰冷。只有在需要战略性向某人或某势力示弱的时候,卡谢娜才会让她穿得无害些,用柔顺的布料与温和的裙摆掩盖勃勃的野心。除此之外,雅特利亚斯的出现必须是肃杀的、庄重的。剑与腰带的碰撞声响起的数秒内,会场人人缄口,落针可闻。   状况倒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日历往前扯四年,十二岁,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这时的塔露拉刚开始发育,还无需被塞进一套彰显威慑的马鞍,可以穿轻便的洋装。但卡谢娜已然开始要求她表现得高傲自持。她不被允许和佣人的孩子玩耍,也不被允许和“无关紧要的”贵族后代交友。初入叛逆期的塔露拉揣着一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与愚蠢自以为是地反抗“家长的压迫”,偷偷把生日晚宴上的可露丽送给浣衣女仆的女儿。那女孩名叫劳拉,和她一样大,却瘦得要命。塔露拉身边没有什么同龄玩伴,她与这个仅有的女孩分享过弹弓、图画本和榛仁。   女孩欣喜地吃下可露丽的样子让塔露拉由衷高兴。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点。她嘴边还沾着糖霜,语气像是要哭了。谢谢你,塔露拉。   不用谢。塔露拉胸中盈满快乐。她想,原来给予美好是令人幸福的。据说是生过一场大病,她对八岁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自有意识起便被冠以“公爵”的头衔,见过的人无不对她毕恭毕敬,甚至巴结逢迎。乘坐马车从主城街道经过时,教士告诉她,那些挤挤攘攘的人头都来自她的领民,而她的职责就是治理他们。   那么,劳拉也是她的领民。“治理”的意思就是让大家过上好的生活,让更多的劳拉吃上可露丽。十二岁的塔露拉因自己顿悟了一项真理而自得。   可惜她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行径没能瞒过暗处的眼睛。   晚宴后,卡谢娜将那把剑放在华贵的丝绒长盒中送给了她。这无疑是个值得炫耀的十二岁生日礼物。而塔露拉握着剑柄,手腕微微颤抖,剑刃的影子在晃动的烛火的映照下幽灵般闪烁。   城堡石砌的墙壁散发出原始的气息。瘦弱的劳拉跪在她面前,窄小的肩膀挂不住破烂的衣衫。女孩的后背上布满狰狞的鞭痕,血液顺着脊柱往下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刺鼻的腥味。   雅特利亚斯不养闲人。卡谢娜的表情依旧淡然,她矜持地站在那,身边是默不作声的两名奴仆,一人提灯,一人持鞭。我有没有说过,下等人不能同公爵打交道?   有,夫人。女孩蚊蝇般的声音响起。   是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不…不是的。   好。卡谢娜垂眸,纤娆的睫毛微掩住视线。还剩二十鞭。   话音刚落,持鞭的仆人迅速抬手,生怕迟了一秒,下一个就会是自己。   锵!   塔露拉冲上前来,用剑挡开了鞭子。她的身法很生疏,鞭子差点扫到她洁白的手背。仆人心惊胆战地退了一步。要是打伤公爵,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卡谢娜的眼睛转向年幼的继承人。   是我的错,母亲。塔露拉咬牙道。事实上她并不想认错,但眼前的画面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太过震慑。个中缘由已无暇细思,明确的是,若再打下去,劳拉会撑不住的。   请放过她吧,我发誓再也不会了。她急切地补充道。   嗯——塔露拉,我的孩子,你怎么会错呢?卡谢娜缓慢启唇。你是公爵。你知道有多少贱民居心叵测地想靠近你吗?   劳拉不是……   你要如何证明她是一个好人?卡谢娜说。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吗?教士告诉我们,坏人的心是黑色的。   她的语调几近温柔。塔露拉头皮一凉。不知为何,她相信卡谢娜不是在开玩笑。公爵府里从不缺人干活,少一个多一个没两样。   好了,塔露拉。到我这里来。卡谢娜向她伸出手。   这是最后通牒。以往如果塔露拉犯了错,卡谢娜也是这么将她拉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纠正她的行为和思想。没有什么杀伤力,简直可以说慈爱,却使塔露拉感到不适。她无法拒绝,因为黎博利只是平和地抱着她,就像每一个爱孩子的母亲。   她手心出了汗,于是将剑柄捏得更紧。她看了看身后枯叶似的女孩,抿抿唇。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是个少年而非儿童了。想法一旦有了苗头,便很难被不信邪的年轻人放弃。   “除非您饶了她,母亲。”塔露拉将剑立起来。说出这句话时,她感到一阵危险的畅快。   稚嫩的手法,稚嫩的声音。卡谢娜眯起眼睛。塔露拉寸步不让。   “你要忤逆我吗,公爵?”   “非我本意,母亲。”塔露拉仰着脑袋说。她现在的个头只到卡谢娜的肩膀,“我是在承认我的错误,并且请求您放过我的朋友。”   “朋友?”卡谢娜的眼睛几乎成了两道深渊般的缝隙。   地下室里烧着旺火,却冷得厉害。两个奴仆噤若寒蝉,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然而塔露拉直视着她。老实说,她并不是毫无惧怕。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卡谢娜的手段知根知底。年幼的塔露拉不止一次目睹卡谢娜在餐桌边惩戒犯错的女仆。她不会亲自动手,但没人敢违抗她。女仆的血溅到塔露拉点缀着蝴蝶结的圆头皮鞋边。把公爵抱到外面去,另备一桌晚饭。卡谢娜如是吩咐其他战栗的仆人。别让这些小事影响公爵用餐。午睡时,塔露拉常能听到惨叫。她也曾胆大地前去查看,可她做不了什么——现在她有了剑,简直急不可耐地想展示羽翼。塔露拉本能地认为那些残暴的示范是错误的,即使卡谢娜给她灌输了许多善恶观。或许她只是不喜欢重压和禁锢。除去维护劳拉的部分,反抗卡谢娜这件事本身似乎更让她牙冠发麻,热血涌动。   “……既然公爵执意如此,”事出不意——卡谢娜轻飘飘地改了态度,“就由您来替她受罚吧。惩戒不可被免除,否则会破坏公平。一旦失去秩序,您要如何治理您的土地与人民?”   塔露拉愣了愣。她没想到卡谢娜会这么轻易地妥协。   “您愿意吗?”卡谢娜的声音不大不小,形成微小的回音。   “不……不,”劳拉率先反应过来,差点就要从地上起身,“夫人,都怪我!请不要……塔……公爵殿下……”   “——我愿意。”塔露拉放下剑,“请便,只要您愿意让她走。”   “如若不是一时想逞英雄的话……勇气可嘉。”卡谢娜若有若无地笑了,“把上衣脱了吧。”   一个绝对难忘的十二岁生日。地下室,刑具,火把。   塔露拉在石板地上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后来她晕了过去。再后来她发了高烧。贵族的身体还是太娇气了。这场病持续了一个星期。塔露拉走下病榻,感觉像是从坟土里爬出来一回。   劳拉死了,鞭伤让她流了太多血,化脓感染,又得不到良好的医治。她的母亲抱着她在雪地里声泪俱下地恳求宽恕,最后冻晕在半夜,再也没有醒来。卡谢娜搂着病中虚弱的塔露拉,温和地对她说,看,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塔露拉。因为你的幼稚和鲁莽,妄想以无用的反抗彰显个性。而你如此弱小,只会连累她们……但你是公爵,你怎么会错呢?下贱的奴隶才会犯错。怪我没有教好你。   塔露拉全身剧痛难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病痛带来的嘶哑和教训长进了她的骨髓。血统合格的贵族自十二岁起,会得到教会派遣的魔法师传授技艺。塔露拉不再拿着弹弓到花园玩乐。剑术和其他的学习占据了她的时间。她没再吃过可露丽。   二十道鞭刑造成的伤疤如附骨之蛆粘在她的后背,未曾消失。   十二岁逐渐成为一个远去的转折点。十三岁,卡谢娜要求她学习交际联谊。她长大了,她们要出席更多的社交场合,就得精于和各种各样的贵族打交道。她失去了保持无言的自由。她必须时而幽默风趣,时而油盐不进;十四岁,卡谢娜给她的剑开了刃。她被扔进树林里半个月,与豺狼蛇鼠为伴,身上仅有一个水壶、一把剑。归来时,卡谢娜照样柔情似水地亲吻她的额头。她开始习惯用冷水洗澡;十五岁,卧室闯入刺客,穷凶极恶,直取咽喉。黑暗中,塔露拉不得已拔剑。油灯亮起,侍卫赶到,刺客已死去多时。塔露拉杵着剑喘气。卡谢娜微凉的手掌按在她的头发上。做得好,塔露拉。女人的声音响在头顶,夜半时分显得奇诡艳丽。反叛你的人不能活着。她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学会草菅人命”的书面称呼。塔露拉厌恶那一套。她刻薄地怀疑这是卡谢娜有意安排的刺杀,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吓。什么时候她开始下意识思考阴谋论了?刺客的尸体在塔露拉的梦魇中出现多次,可她却感受不到太多首次杀人的不适。塔露拉患上心悸。一次深夜惊醒后,她焦躁地剪短了头发。   十六岁,塔露拉学习战争。诚然,打仗也是她职责的一环。卡谢娜亲自教她兵书。过去十几年,北地的对外战役都是这个苍白如雪的女人在负责。她很擅长操纵人,也很擅长操纵战场。在这个领域,塔露拉不得不向她虚心低头,哪怕她不喜欢卡谢娜填进教学里的那些残酷的政治考量。同时,少年加速增长的身高淘汰了衣柜里的大半衣服。也是这一年,卡谢娜给她定制了大量军装。随新装和新剑一起送到城堡的还有婚约。南方邻国的上一任女王十四岁就嫁给了王储,距离成年只剩七百余天的雅特利亚斯公爵自然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贵族的婚姻就像平民的出身一样,不是能够自己选择的东西。十六岁的塔露拉一觉醒来就多了个未婚妻,中央丰饶之地的伯爵的女儿,比塔露拉小一岁。如果得到她,就能得到她家族的粮草支持。卡谢娜正在主持修建新的栈道,只等开战时打通广阔的后备力量。   “我需要上门求婚吗。”   “不。”卡谢娜整理着火漆信封,“你是公爵,是拥有强大血统的德拉克;她只是伯爵的女儿。不要自降身价。卡佩家会亲自将千金送到你脚边。”   “……”塔露拉并不掩饰对她那些傲慢的遣词造句的反感,“我以为对自己的妻子不必斤斤计较。更何况,您亲自挑选了她。”   卡谢娜终于匀给她一个眼神,“塔露拉。”   “嗯,我清楚我没有选择权,”塔露拉的手搭在剑柄上,“甚至知情权。我很清楚这一点,母亲。”   “你在不满吗?”   “不满?不敢。”塔露拉握拳轻咳,“我尊重您的意见。您是高瞻远瞩的。我希望尽快见到新的‘雅特利亚斯公爵夫人’。迫不及待了,母亲。”   卡谢娜将信件扫到一边。她抬起一只手,仆人正欲上前,却被她赶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僵持了一会,塔露拉只能上前接住她的手。卡谢娜抚着裙角起身。塔露拉略有些愕然地发现,她可以俯视这个记忆里无比高挑的女人了。   “扶我到床上去。”卡谢娜说。   卡谢娜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凉。塔露拉的体温生来比常人要高,与这座冰冷的城堡格格不入。卡谢娜的触碰让她感觉像皮肤被蛇爬过。总之不是舒服的体验。她牵着女人走到床边,俯身替她脱鞋。这些年她学了不少刻意的绅士做派——也是卡谢娜要求的。卡谢娜的脚踝和脚背也没有什么温度。   “我叫人来给您盥洗。”   对方没有应答。   尽管过去她们经常独处,甚至不乏“温馨的”亲密接触,如今的塔露拉还是不喜欢和她独处。每当她们面对面,她背上的旧伤就隐隐作痛。卡谢娜的眼睛是和她一模一样的银色,却给人深不见底的、漆黑的错觉。宴会上时常有小贵族恭维她们有着相似的面孔,标致的母女相。卡谢娜挽着她的手臂优雅地答谢。塔露拉喉咙里像进了鹅毛。   卡谢娜挥手熄灭烛台上的一支蜡烛。塔露拉,婚姻意味着什么?   政治、利益与制衡,母亲。塔露拉熟练而厌烦地回答。   好孩子。卡谢娜拍拍床沿。到这来。   塔露拉略一停顿,坐了过去。   卡谢娜拥抱她的时候,塔露拉的手又摸上了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定。随着塔露拉年龄增长,她们接触的次数减少了。成长本就是个逐渐脱离母亲怀抱的过程。塔露拉闻到女人鬓发间香料的芬芳。她屏住了呼吸。卡谢娜的手从她的后背滑到手背——没有介意她紧握着剑柄的姿势——紧接着落到了她的膝盖。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知道,母亲。塔露拉从牙缝里挤出简短的回答。如果没别的事……   一阵电流忽然蹿过她的脊柱。卡谢娜的吐息浇在她的耳廓。塔露拉差点就要拔出剑来。她痛恨自己一旦受困于卡谢娜的气场中就拼命想要举剑自保的懦弱的样子。事实上,卡谢娜纤细的躯壳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什么威胁,相反,那脆弱的颈项仿佛一捏就断。十二岁那场病之后,她每天都在练剑,卡谢娜的身体再没比她强健过。完全没必要……塔露拉闭了闭眼。她要被心跳声震聋了。   卡谢娜坐在了她的腿上,像儿童时代她被束缚在卡谢娜的腿上听讲统治论一样。塔露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只有糟糕的预感——卡谢娜总能给她糟糕的预感。她拼命抻着脖子,全身僵硬,直到卡谢娜的手抚上她的裤缝线。   砰!塔露拉掀翻了床头柜,烛台点燃地毯。她起身连退两步,剑已出鞘一寸。   “……”塔露拉阴沉地压着眉毛,深吸口气。她唯独不愿在卡谢娜面前暴露稚拙和经验缺失——无异于受辱。她把剑推回去,将床头柜安置好,利用法术扑灭地上的火,“您……您该休息了。”   卡谢娜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静止在床上,乍一看竟散发出半缕惹人怜爱的凄楚。好吧,这本身就是一具柔媚的皮囊,它的残忍让人忽视了它的美丽。   “你见过你的父亲吗,塔露拉。”卡谢娜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没有。”卡谢娜比她更清楚答案。塔露拉不明白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她的心跳还没平复,胸廓被振得发疼。   “一头伟岸的德拉克。”卡谢娜用追忆的口气说,“完美的继承者……”强壮、兼具野心和手段。“可惜,英年早逝。”   “…您想说什么?”塔露拉耐着性子问。   “我想说,他是个好公爵,但不是个好丈夫。”愚昧的,只留下一个德拉克后代。卡谢娜的睡裙铺在床单上,“塔露拉,你要像他一样吗?”   她知道聪明的龙会读懂她刻意朝另一个方向引导的暗示。她紧接着说:“我也可以找别人教你。封地上多的是愿意向公爵献身的适龄女子。她们处理起来也很方便,你的未婚妻不会知道任何事。”   “……”塔露拉的脸色比教堂的花窗还精彩纷呈。   噢,蠢笨的年轻人。卡谢娜快要怜悯她了。掌控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比掌控一只蚂蚁还简单。假设塔露拉乖乖按照她计划的路线生长,免去多余的情感和思虑,会活得相当轻松。可惜没有,她确流着叛逆的血液。我尽力救她了。卡谢娜仁慈地想。比起一个有着过多软肋的虚假强者,她更想培养的是真正的铁腕暴君。然而塔露拉是唯一拥有理想血统的人,卡谢娜同样没有选择权。偶尔她对人的复杂性感到不解。当然,她不准备去理解。目前为止,她没有失败过,包括此时此刻。   意料之中,塔露拉回到她指定的位置。漂亮的长剑孤单地立在墙角。她的神情像是赴死。卡谢娜了解她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让德拉克在她的手中射了第一回。   然后她坐上去。因为塔露拉的不配合,过程稍有些艰难。血丝从她们交媾的地方流出来。卡谢娜仿佛没有痛感,用她成熟柔软的内壁套弄龙种童贞的性器。   她把塔露拉的脑袋按到胸前,强迫她舔咬自己的乳尖。塔露拉游走在窒息的边缘。她试过自慰,但不算频繁,对性快感的陌生让她没在卡谢娜的控制下坚持多久。初次性交是和冷血阴毒的继母。高潮的瞬间塔露拉被悲观的绦虫入侵。性体验就和她的童年一样稀烂,它们都毁在同一个女人手中。卡谢娜扶着她的肩膀,碰到了她背上密集的鞭痕。塔露拉一阵轻颤,膨胀的阴茎顶得卡谢娜微不可查地蹙眉,指甲划过那片遍布伤疤的肌肤。   塔露拉骤然应激,掐着身上女人的脖子将其摁倒在一边。几年的努力卓有成效,卡谢娜在她手中毫无抵抗之力。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调整着呼吸,拔出的性器让卡谢娜的身体里流出粘稠的残留物。   看看你的表情,塔露拉。你是雅特利亚斯公爵,别像个废物。卡谢娜被笼罩在德拉克的阴影里,却仍是居高临下的模样,声线宛如冻过的兵器。   冷静下来,伤春悲秋的思绪转而成了别的情绪。塔露拉的确不是个悲观的人。她咬紧后槽牙,重新捅进黎博利的阴道。真荒谬,里面居然不是冷的。塔露拉抓住床单,循着本能挺腰。卡谢娜的反应如无风的湖面,令人恼怒。塔露拉憎恨地加大力道,似要把妖冶的骏鹰钉死在枕头上。这不是个比喻,性爱带来的炽热空气让她久违地血液沸腾,真的动了掐死这个女人的心。她想起许多不堪的回忆,拇指收紧,掌心即将燃起烈焰,足以把娇媚的女人烧成丑陋的灰。卡谢娜开始发出无法呼吸的嘶声,下面却不断皱缩。塔露拉低头。她又射了。   “嗬……做得好。”卡谢娜呛咳两声,红着眼眶赞许道,“像这样抵着她的子宫射精。使她怀孕,这也是你的职责。”   好一会,塔露拉松手,一言不发地下床,穿好了衣服。   “……我会叫女仆进来收拾。”塔露拉拾起剑,快步离开,“晚安,母亲。”   婚礼定在下半年,卡佩好歹是有头有脸的氏族,需要多花时间准备。城堡里提前收拾出一间卧室,用作新任公爵夫人的房间。期间,塔露拉参加过两次集会,大小贵族纷纷同她道喜。   三个月后,信使传来了卡佩小姐的死讯。   太突然了。据说是因为一种闻所未闻的疾病。医生给她放了血,结果不到一周,花朵就迅速凋零。面对疾病,确实无能为力。雅特利亚斯捎去了吊唁和哀悼礼。这桩喜事就这么消散在风中。   十七岁,塔露拉正式走上前线。近几年没什么大型战事,炮台许久未动过了。塔露拉查看边疆的防卫,监督军队的操练。   公爵府百年如一日。   回程时,塔露拉骑着马去了城堡背后广阔的林地,把在城里买的鲜花放在两座坟前。这是劳拉和劳拉母亲的墓。其实连衣冠冢也算不上,塔露拉没能寻回她们的尸首——卡谢娜隔日就为她安排了新的浣衣仆。她将自己的弹弓和图画本埋了进去。   塔露拉在坟前伫立许久,然后抽出剑,斩去了墓地附近的杂草与荆棘。 ————TBC———— 第2章 窄门2   塔露拉的第二次婚约一直拖到了她十八岁。卡佩小姐的死虽然只是个老天操纵的意外,但毕竟死在了婚礼前不久,出于避嫌,雅特利亚斯也不该太早就开始着手下一段婚姻。然而时间不等人,这么一拖,本就不多的合适人选便如草丛里的狐狸般溜走了。适龄小姐们纷纷嫁人,剩下的又不够门当户对,入不了卡谢娜的眼。她从不将就。   等到新娘之前,先等到了成年礼。塔露拉穿着十几个裁缝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新衣裳,在卧室里闭目养神。她这段时间连轴转地应付大大小小的对外交流,成年礼由卡谢娜全权筹备,她无法过问,也没空过问。众所周知,忤逆卡谢娜的代价将是刑具、地牢与一夜无眠。十几年来,塔露拉已经无比熟悉鞋底踩在通往地下的阶梯上的声音,清脆的,敲得人牙关发麻。走完典礼的全过程需要耐力,她最好不要带着淤青的膝盖和勉强愈合的皮肉前去受苦。   前天,塔露拉连夜从卡文迪许公爵家的封地赶回来。卡文迪许夫人五十岁生日,公爵为妻子的生日宴做足了场面,势必要请来五湖四海有头有脸的贵族为之庆祝。卡文迪许与雅特利亚斯虽然不算交好,但过去二十年里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由身为公爵的塔露拉趁成年前亲自拜访一次,恰是个拉进关系与侦查南方政治内情的好机会。更别提请柬直接送到了雅特利亚斯府上,这是不可推拒的邀约。宴会当天,塔露拉坐在桌边,目睹卡文迪许公爵与公爵夫人在众人的祝福中头靠头地说着小话。他们的三个儿子站在一侧,个个喜气洋洋。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作为在场最显贵的角色之一,塔露拉头一个携仆从献上贺礼。礼物是卡谢娜挑选的,珍奇的珠宝与异国的香料只是基础,还要加上拴在城堡外的马匹、成箱的绸布与罕见的法器。初次见面就如此阔绰的出手让雅特利亚斯的名讳大出风头。背对着惊叹的窸窣讨论声,塔露拉扶剑向公爵夫人行了一礼。她用余光瞥见卡文迪许公爵面露欣赏。地位上说,他们平级,礼节一星半点即可。但塔露拉仍欠身施礼,从初出茅庐的后辈的角度。这便是绰绰有余地给够了面子。有声音尖细的贵妇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夸奖年轻公爵的风度,“打破了大家对北地恐怖的刻板印象”。   “我见过你的父亲。”卡文迪许公爵捋着下巴说,“王国百年内最值得敬佩的贵客之一。了不起的德拉克。”   “我已不记得父亲的样貌了。”塔露拉遗憾道,“他离世太早。”   “上帝需要枭雄,于是带走了他。”卡文迪许公爵不吝啬称赞,“你和他真像,尤其是摸着剑的样子……我老了,总想起些年轻时的事。黛芙妮,瞧这挺拔的装束,雪一样的白发……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以为站在这的是那个爱德华。”   “但愿我不会差他太远。”塔露拉谦逊地说。   “我们都相信德拉克血脉。”卡文迪许公爵笑了,塔露拉也报以微笑。   一旁的公爵夫人黛芙妮和蔼地插入对话:“雅特利亚斯公爵夫人——您的母亲,最近如何?”   “她很好。”塔露拉流畅地说,“母亲近几天忙于大小事务,分身乏术,改日会向夫人去信致歉。她一直想再次与您共同享用下午茶。”   “我期待着。”黛芙妮与丈夫相视一笑。   气氛愉悦。不一会,卡文迪许家的儿子们也加入进来。黛芙妮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早早因意外夭折,现在幺子也有二十一岁了。未及十八的塔露拉成了年纪最小的,不免收到了许多问候。大家纷纷对卡佩的事表示了遗憾。随即,卡文迪许公爵下令奏乐,乐曲回荡在宽敞的宴会厅中。公爵年幼的孙女也来凑热闹,缠着爷爷奶奶玩耍。在黛芙妮夫人的示意下,塔露拉应邀同小小的卡文迪许小姐跳舞。小姑娘还没开始长个子,塔露拉只能揽着她的肩膀。女孩个性活泼,眼睛里盛着好奇的光。塔露拉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她这么大的时候,只能坐在宴会的角落,看卡谢娜拖曳着冷傲的裙摆周旋于男男女女之间。人来人往中,她也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盘算着要偷偷拿一块焦糖杏仁饼品尝。她的三餐菜谱由卡谢娜把关,厨师必须照做,不允许吃多余的甜食,否则会受罚。她还记得有一次偷吃泡芙被当场抓住,卡谢娜掌掴了她。塔露拉头一歪,摔倒在落地钟脚边。她顶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泡芙塞进嘴里,混着血把甜点一口一口嚼碎咽了下去。   舞曲不长。塔露拉放下女孩的手。   “想吃点什么吗,小姐?”她问对方,“我去取来。”   “不。”小姑娘懂事地拒绝了,“爷爷说不可以麻烦公爵。这种事叫女仆去做就好。”   “没关系,这是我主动提出的。”塔露拉笑了,“正好我也想尝尝那儿的蛋糕。”   南方最有权势的公爵的夫人的生日宴,请的厨师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蛋糕非常美味。塔露拉抿了两口,放下了叉子。卡谢娜说,宴会上的食物不是用来吃的。卡谢娜也说,这样做会有损雅特利亚斯的威严形象。香甜的奶油在口腔绽开,她却突然感到索然无味。   “出访的事如何?”卡谢娜葱白的手指掀开厚重的大部头书。她取下托盘上的手巾,抹去灰尘。   “非常顺利。”随行的仆人弯腰道,“礼物全部完好送达。卡文迪许夫人对公爵青睐有加。”   “嗯。”卡谢娜略略点头,“还有呢?”   “还有……”   塔露拉在门口等待了一阵,才抬手敲门。   “进来。”卡谢娜漫不经心地招招手。   “母亲,您叫我。”塔露拉立在厚重的木桌前。先前的仆人汇报完后便匆匆离去。   “南方怎么样?”   “跟您描述的一样。”塔露拉将备好的腹稿和盘托出,“温暖湿润,物产丰饶。卡文迪许公爵对我十分友好。可惜大家没怎么谈论政治。宴会上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好。”卡谢娜翻过一页书,“你和卡文迪许的孙女跳舞了?”   “是的。”塔露拉点头,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这种细节,“我想这多亏了卡文迪许夫人的欣赏……”   “卡文迪许……”卡谢娜提起羽毛笔,在手边的纸上写下几个字,“我倒疏忽了……也是不错的选择。”   “您是指……?”   “虽然绕过了中央平原,但也连通了南方的商道。”卡谢娜自顾自地低头记录着,“身份也够格。那是他长子的女儿吗?”   “……我不清楚。我没有阅览过他们的家谱。”塔露拉尽量保持着平静的面部表情。   “你应该弄清楚。”卡谢娜睨她一眼,又埋首于面前的纸张,“如果是次子的,那就没什么意义……”   “母亲。”塔露拉吸了口气,“那个孩子只有十一岁。”   “啪嗒”,卡谢娜放下笔,“我很担心你在外面也总是这样暴露自己的天真,我的公爵。”   塔露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知道你十一岁的时候,我收到过多少献媚和暗示吗?”卡谢娜合上书,啜饮一口热茶,“绝不能让别人赶在你前面,我要说多少次?永、远,将需要的攥在手中。现在订婚,等她能够生育了再结婚,并无妨碍。历史上如是的联姻比比皆是。”   “……那么,”塔露拉一字一句地问,“您是在告诉我,我应该在见到十一岁的孩子时也得首先将其归为筹码的一部分?”   “别问傻问题。‘孩子’这个概念本身就很可笑。”瓷杯与瓷盘碰撞发出轻响。卡谢娜站起身,“就像你,塔露拉。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孩子。我只会觉得你愚笨。”她从书桌背后走出来,“当然,别着急,不是非卡文迪许不可。我只是将她纳入考虑。不要排斥任何手段,塔露拉,你必须一直留有后路。”   塔露拉不说话。卡谢娜抬了抬下巴,“和我去一趟议事厅。后天就是典礼,你还有工作要做。”   北地的成年礼习俗有别于其他地区。它没那么宏大,也没那么灿烂。冷风萧瑟,吹起庄园里的枯枝败叶。那件需要四个人合力牵起的统帅披风——不知又是卡谢娜从哪寻来的珍贵皮草制成的——沉甸甸地压在塔露拉的肩膀上。她每走一步,红毯两侧就有鲜花被抛落到她脚下。北方是长不出什么五彩斑斓的鲜花的,只有廖廖的耐寒植株能长久存活。这些千姿百态的芬芳的花朵都来自异乡。塔露拉向前走着,按照规定,必须目不斜视。正前方站着同样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教区主教。她跪在台阶下,听对方念诵长篇大论的经文。这个过程持续了相当久,久到主教的声音听在耳里变得时远时近。塔露拉不是个打心眼里虔诚的信徒,或许因为卡谢娜也不是。塔露拉愿意相信有神,但不把那当作什么行动或思想的前提。卡谢娜则鲜少读经书,不常做礼拜,对启蒙塔露拉的修士的态度也没有太多尊敬和客气。奇异的是,唯独在这一点上,塔露拉受她影响,却没有跟她反着来。   说到卡谢娜。衣着华贵的卡谢娜也在聆听祷告。那个位置本该坐着爱德华,但如今,她才是塔露拉唯一的亲眷。   天上飘来乌云。主教终于停止了诵经。祭司端来圣水,主教蘸水抹上塔露拉的前额。现在她可以抬头了。塔露拉克服着膝盖的酸痛立即起身,走向盛放火炬的石柱。她要点燃永不熄灭的德拉克火焰,让火光照耀百年来诞生了无数红龙的祖宅。自父亲去世起便熄灭的龙炎终于再次现身。   烈火自少女的掌心发迹,宛如射出的箭矢。石柱顶端飘出三色的绸。塔露拉猝然拔剑,剑尖高举,指向北极星。她向主与王宣誓,雅特利亚斯驻守一日,北地将宽广旷远、百毒不侵,铁蹄踏过边境线,只出不进。   下雨了,但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熊熊燃烧着。   收剑即礼成。塔露拉转过身,解下华而不实的披风——肩膀连带着整个躯体都一轻。她越过了人生重要的一道坎,如鸟儿羽翼渐丰,飞向自由的阶梯。她抚摸着胸前的家徽,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比如在她宣告成年这一刻即可彻底完璧归赵的军权,比如荒唐又不可或缺的政治婚姻,比如……比如……   端坐在不远处的卡谢娜仰头望着那团火,以一种陌生的表情,像冰面裂开缝隙,底下钻出了疯长的曼陀罗。塔露拉不禁停下脚步。她目睹“”仆人撑开伞,遮在卡谢娜头顶。女人细瘦的身躯在暗下来的环境光中如同几世纪前的鬼影。   陈旧的鞭痕无预兆地刺痛起来。塔露拉疼得嘶气。   头顶的雨停了,伞面将她也划入荫蔽。一双冰凉的手捧起塔露拉的脑袋。   你怎么了,公爵?   女人拂去她脸颊和睫毛上的雨水,语气怜爱。她触摸塔露拉被圣水淋过的额头,好似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去教堂受洗的母亲。塔露拉几乎要喘不上气了。黎博利冷冽的体香堵塞了她的肺,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激烈地抗拒,如扑食的饿虎,抓紧女人的肩膀,力气很大,指尖掐得发白。卡谢娜无波无澜地贴近她,把突如其来的暴力变成一个紧紧的拥抱。她的胸脯柔软易陷,像凸面的沼泽。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塔露拉被兜头浇了盆冰水,蓦地想起那个荒诞的夜晚。石柱上的火仿佛烧在了她的身体里。   “我去换身轻便的衣服。”塔露拉猛地放开了卡谢娜,后退两步,走入雨中,“餐桌上见,母亲。”   成年礼第二天,塔露拉就策马离开了城堡。她要去军队。军士们该正式认识认识他们的公爵了。   边境离主城非常远,乘马车需要三天才能到达。塔露拉选在太阳尚未升起的黎明前离开,没有向卡谢娜道别。她成年了,理应拥有自由行动的权力。她没带太多仆从,她不喜欢他们向卡谢娜传话的行为,又无法因此苛责他们。   军队会是个好地方。塔露拉手握缰绳,眺望地平线。过去,她只在卡谢娜的指引下前往边疆的军队短暂参观。摆脱了卡谢娜的监视,她正好可以在那多学些东西,顺便……笼络人心。   塔露拉这一去就是一个季度。期间,卡谢娜几次寄来书信要她返回,但塔露拉始终有理由拒绝。卡谢娜竟没有亲自过来捉拿她,更给了她长久待下去的契机。那女人有太多的人事物要应对,这个冬天大概尤其繁忙,不能扔下雅特利亚斯的内外杂事不管去和塔露拉纠缠。塔露拉利用她的权势和掌控欲为自己挣来一点安定。   仲春时节,冻原上渐生新绿。从营帐中醒来的塔露拉第无数次收到了信。她枕着胳膊阅读信纸上几行简短的字,叹了口气。不得不回去了。   “殿下,您要走了?”   “是的。”塔露拉看向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与她关系不错的校官,“主城有不得不处理的要务。”   “身为公爵,您能在这待这么久,我们已经很惊喜了。”对方真诚地道,“我叫人替您备马。”   “谢谢。”塔露拉微笑,“我会好好道别。”   无战时期的军队环境不算极端严酷,完成的都是日常训练与演练。偶尔抓到几个异国人,也只是商贩或逃难的平民。塔露拉从不贪恋卡谢娜强加给她的奢靡,因而没有花很多时间适应物质条件匮乏的生活——跟城堡地窖阴湿的地板相比,军营的硬板床大可以说成“舒适”——不如说,这样的生活反而让她平静,不至于总被噩梦惊醒。除了初期难免弄出一些差点让她闹笑话的生活常识错误以外,一切都相当如意。   但她的确不得不走了。信鸽捎来了婚约的消息。   塔露拉到达庄园的时间是傍晚。城堡里静悄悄的,佣人走路素来不敢发出动静,唯恐惊扰了主人,塔露拉的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便格外的响。   “殿下。”女仆向她行礼,“夫人在等您。”   “嗯。”塔露拉顺着她的示意,敲开了左侧的门。她刚踏进去,门就被关上了。   房间里氤氲着热气。烛火摇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前方立着一架屏风,屏风后传来隐约的水声。   熏香的味道充盈着整个空间。塔露拉皱了皱鼻子,驻足在屏风后面,“母亲。”   哗啦。屏风上立起一道灰黑的剪影。候在旁边的两名女仆扦开长袍,裹住影子袅娜的曲线。屏风被推开了,卡谢娜与她面对面站着,雪织般的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肩膀上。她伸出一只冰雕似的手,塔露拉正要礼节性地接住,那只手却遽然抬起,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塔露拉的左颊上。   “……”卡谢娜的巴掌不再像童年时那样如山如海了,甚至可以说不痛不痒,但塔露拉还是偏过脸。微凉的柔荑又捏着下巴掰正她的脑袋。塔露拉透过微微凌乱的刘海看到女人淌着水珠的半边胸乳。在军营没有理过发,德拉克的头发长了不少。卡谢娜面带不愉地拨开她前额处遮挡视线的碎发,显然对塔露拉不修边幅地出现在她面前感到很不满意。   “到地下室去。”她吩咐道。女仆们习以为常地低着头上前给她更衣。   城堡的地窖还是老样子,一年四季都像冰窟。塔露拉沉默地坐在一张枯瘦的木椅子上。许久,卡谢娜被两个仆人簇拥着从阶梯尽头款款出现。   锁链绞上塔露拉的小臂。从她十六岁起,卡谢娜总要先把她捆起来。她不会在她需要裸露在外的地方留下伤痕,那“有损形象”。塔露拉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此习以为常。如果她犯的错比较重,卡谢娜会用烙铁。塔露拉的体质让她对烫伤适应良好,一瞬间的刺痛之后皮肤会迅速结痂愈合。说到底,能一直长久留在她身上的伤疤也就只有那些陈旧的鞭痕而已。   卡谢娜不问她知不知错、错在哪里这种问题。她们之间是寂静的,除了塔露拉皮开肉绽的声音。惩罚结束之后,卡谢娜常常俯身吻她,眉心、睫毛……舔去塔露拉下唇沾的血。塔露拉不喜欢这个环节,但她已经习惯了卡谢娜喜怒无常、难以预测的行为。最重要的是,抵触也只是浪费力气。   她又在那跪了一晚上。地下室快成她的第二间卧室了。   次日,塔露拉被卡谢娜指使的仆人按在房间里收拾了一整天,势必把她还原成那个从头到脚不能有半点瑕疵的公爵。伺候她洗浴的女仆足有六个,她们搬来大把熏香。入夜,塔露拉还能从自己肩上嗅到齁人的香味。这一切都源于她得千里迢迢赶回来和未曾谋面的未婚妻结婚。塔露拉穿着真丝睡衣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却觉得自己再次失去了所有尊严。   “她会在下个月到来。”卡谢娜这么讲。她吸取了教训,为了防止意外,最好尽快完婚。这次的“受害者”是海因里希侯爵的曾孙女。海因里希家日渐式微,卡谢娜本不会考虑到她们头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眼望去,短期内够格的婚配对象也不多了。海因里希的孙媳妇一脉皆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传闻有令战争暂停的美貌,也算是个值得着手的噱头。   “我需要做什么?”   “好好待着。”卡谢娜瞥她一眼,“做你该做的事。”   “我还是认为我应该亲自去接她。”塔露拉明知结果,依然说道。   “呵。”卡谢娜不置可否。   除了操练剑术和法术,塔露拉还从卡谢娜手中接过了部分文书工作。她坐在书房里历经太阳东升西落。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又能改变什么呢?她那可怜的未来的妻子,也不过是一颗被搬弄的棋子,嫁给没见过面的丈夫,生下没有爱的婴儿。在踏入雅特利亚斯的地盘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半辈子的另一半会是痴愚迟钝还是猪狗不如。塔露拉忽然艳羡起卡文迪许公爵夫妇,至少他们能够相爱。塔露拉不是渴望爱情的浪漫主义者,但那镣铐中的相爱就像是对权力与压迫最成功的反抗。她凝视墙壁上的爱德华画像,恍然想到:父亲与卡谢娜相爱过吗?或者说,卡谢娜爱过她的父亲吗?   卡谢娜爱过什么东西吗?哪怕是一只猫、一只鸟呢?   塔露拉得到了一个新的、萦绕不散的未解之谜。   “您好?您的花……客人?您怎么了?”   “抱歉。”塔露拉回过神,接过那两束花,把帽檐往下拉了拉,“谢谢。”   “您的零钱。”淳朴的埃拉菲亚女性把一把硬币放进一个小布袋,再放到塔露拉的掌心,“给。”   塔露拉收好钱,正欲转身,却被叫住了:“冒昧地问一句,您之前半年多没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塔露拉愣了愣。她很少有机会这样毫无戒备地聊鸡毛蒜皮的话题,也很少被人询问“你还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好意思,如果您不想说的话……”埃拉菲亚见她不言语,体贴地道。   “我……我去了外地,”为了掩盖贵族身份,塔露拉遮住了身体特征,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它听上去喑哑粗糙。她还不太擅长用这种方式说较长的句子,“咳,做生意。”   “原来如此。”埃拉菲亚继续微笑,“我和爷爷还以为您搬走了,不会再来买花了呢。”   “…不会的。”塔露拉垂眸,“我会一直需要花。”   “是呀,花朵让人心情明媚。大多数来买花的人都是愉快的。”埃拉菲亚拨了拨手边的一枝绣球,“嗯……除了您。您看上去有心事。”   塔露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嘴了。她的困境从来都是不可分享的。也没有人能帮她。   北地难得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主城的街道人来人往,马儿惬意地打了个响鼻。仔细一瞧,埃拉菲亚卖花女郎长着一双如天空般亲和的蓝眸。塔露拉意识到,对方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   “……”塔露拉抱紧那两束花,“因为我要结婚了。”   “真的吗?”店主相当善解人意,“可您并不开心。”   “我没法开心。”塔露拉道,“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结婚只是为了家族。”   “啊……”埃拉菲亚一怔,叹息。   “不必安慰我。”塔露拉提前强调,“那是我的职责。”   “但您不像为情所困。”埃拉菲亚说,“——您在为许多身不由己的事而痛苦。”   “很明显吗?”   “客人。”埃拉菲亚浅浅地笑了,“我会告诉您我喜欢花,但我不会说‘爱花是我的职责’。”   塔露拉哑口无言。   “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我可以说,您是个好人。”埃拉菲亚轻缓地道,“您总是在走进市场前下马,而不像有的老爷那样让马蹄风风火火地弄糟一切;还会把买花剩下的零钱全都分给乞讨的穷人。”   这下换塔露拉诧异地看向她。   “那位小姐会喜欢您的。”埃拉菲亚真挚地道。   店里来了其他客人,店主起身招呼。塔露拉犹豫着在旁边逗留了一会,等她忙完。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真的。”她拉住了埃拉菲亚,“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叫我阿丽娜就好。”埃拉菲亚友善地说,“您呢?”   “我……”塔露拉顿了顿,“……劳拉。我是劳拉。”   “很高兴认识你,劳拉。”阿丽娜拍拍她的肩膀。   劳拉和劳拉母亲的坟土又多了不少杂草。塔露拉照常先清理干净,再献上花束。   再有不到一周就是迎接海因里希小姐的日子了。身处偌大的庄园,塔露拉混乱的内心唯有在这两座简陋的石冢前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很久之后,她长出口气,准备骑马绕着庄园漫步回城堡。   在这难得的恬淡中,塔露拉却看见庄园大门口有几个人影在纠缠。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